历史散文系列群星璀璨之

毁誉千载孔夫子

李群

他，殷商后裔，宋国贵族，却是鲁国少年。他，立志于学，名扬四方 ，得以门庭若市。他，勤于政事，以礼为据，成功收复失地；他，学识渊博，述而不作，专一信而好古；他，一生坎坷，周游列国，历尽悲欢离合。他，就是孔丘。

这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，这注定了他的坎坷，即便偶有乘龙入云之时，也如昙花一现。三岁丧父，十七岁丧母，被宴请士的季氏家奴阳虎拒之门外。二十岁开始做基层小吏，继而开始收徒讲学，直至五十五岁在大司寇任上达到了他仕途的顶点。终于，在鲁公眼里，齐国的美女胜过了鲁国的政治。于是，孔子离开鲁国，开始了周游列国的旅程。期间，遭受冷遇，被弟子误会和南子有见不得人的勾当，被当成坏人围攻，甚至陷入断炊的险境。当弟子怯弱的问：“君子亦有穷乎？”孔子坚定的回答：“君子固穷，小人穷斯滥矣！”

经历了十三年的颠簸，孔子六十七岁的时候，原配夫人去世。六十八岁时因为弟子抗击外来侵略有功，孔子又被迎回鲁国，从而结束了十四年颠沛流离的生活，开始了晚年整理文化典籍的工作；六十九岁，长子孔鲤去世；七十岁，爱徒颜回去世，老夫子慨叹“噫，天丧予！天丧予！”其时，他大概有大限将近之感；七十一岁，鲁君西狩获麒麟，孔子认为此乃不祥之兆，故《春秋》绝笔于此；七十二岁，孔子的另一名得意弟子子路死于卫国内乱，被剁成肉酱，孔子遭受了晚年的第四次重创，自感时日无多；七十三岁，这位奔波一生的老人，终于在长期的活动和打击下病倒了，《史记》如是记载孔子最后的日子：

孔子病，子贡请见。孔子方负杖逍遥于门，曰：“赐，汝来何其晚也？”孔子因叹，歌曰：“太山坏乎！梁柱摧乎！哲人萎乎！”因以涕下。谓子贡曰：“天下无道久矣，莫能宗予。夏人殡于东阶，周人于西阶，殷人两柱闲。昨暮予梦坐奠两柱之闲，予始殷人也。”后七日卒。（《孔子世家》）

带着无尽的遗憾，带着对世人苦难的同情，带着理想未能实现感慨，孔子离开了这个世界。他没有想到的是，他的去世，意味着他的巨大影响才刚刚开始。在后世两千多年间，他时而登上珠穆朗玛辉煌的顶峰，时而跌进马里亚纳落魄的海沟。大荣大辱，在他的身后轮番上演，比他生前的历史更加惊心动魄。

执行法家政策的秦国统一中国，提倡以吏为师，整天唠唠叨叨复古的儒生，令秦始皇十分不快，在大臣的怂恿下，焚书坑儒，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毁灭文化运动上演了。秦末大乱以后，百废待兴，文化复苏，司马迁敏锐的意识到了孔子及儒学的巨大价值，为非王非侯的孔子作“世家”，并在文末写下了恳切的言辞：

诗有之：“高山仰止，景行行止。”虽不能至，然心乡往之。余读孔氏书，想见其为人。适鲁，观仲尼庙堂车服礼器，诸生以时习礼其家，余祗回留之不能去云。天下君王至于贤人众矣，当时则荣，没则已焉。孔子布衣，传十馀世，学者宗之。自天子王侯，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，可谓至圣矣！（《孔子世家》）

汉武帝接受董仲舒的建议“罢黜百家，独尊儒术”，自此两千余年，儒家学说成为正统思想。惜从此时开始，儒家的思想，正在远离春秋时的儒家，成为后世封建统治者装饰的门面。不管他们对孔子怎么封王封圣，却不会真正的实行他的“仁政”。儒家的学说，成为了他们干不齿勾当的一块遮羞布。所以，当了两千多年的至圣先师，未必是孔子光荣，更未必是孔子的成功。统治者早已埋葬了孔子的理想，而留下了他文字的躯壳。

到了近代，中国的落后，让有识之士心急如焚，19世纪末有人又祭起了孔子的大旗，写下《孔子改制考》，把孔子装扮成一个古代的改革家，以此来推动中国的变法图强。20世纪初更加激进的一批文化学者，把落后的总账，都算到了孔子头上，喊出了“打倒孔家店”的口号。时间的指针走到20世纪七十年代，发生了震惊中外的“九一三事件”。事后，在林彪的住处，搜出来了一些写有孔子言语的读书笔记。于是，一场声势浩大的批林批孔运动，席卷全国。根本不知道孔子为谁的农村少年学生，也跟着高呼“打倒孔老二”。岁月流转，二十一世纪的第二个十年，孔子的佩剑雕像，威风凛凛的出现在了天安门广场。与过去破四旧形成鲜明对比的，是此起彼伏的国学热。

两千多年间，人们对孔子的学习讨论甚至批评，就没有停止过。试问，中国能有第二个人拥有如此知名度吗？当然，遗憾是不可避免的，每个时代对孔子的解读，也许多少偏离了孔子的原意，甚至将《论语》做心灵鸡汤式的解读。多少人解读孔子，都是夫子自道，借他人酒杯，浇自己块垒 。故此，我们也没有必要盲从某一家的见解。

这就是孔夫子，两千多年，人们都没有统一的认识。大褒大贬，大誉大毁，集于一身。不管你赞成他，还是反对他，但是你都不能绕过他。五千年文明史，孔子绝对是一个难以忽视的至人！李约瑟就曾经称孔子为“无冕之王”。

唐玄宗李隆基在祭孔子之后，就曾经写过一首关于孔子的五言律诗。这首诗收录在《唐诗三百首》中，就诗的艺术水平而言，不是很高，但是其内容高度概括，对于我们了解孔子生平还是有些帮助的：

经邹鲁祭孔子而叹之

夫子何为者，栖栖一代中。

地犹鄹氏邑，宅即鲁王宫。

叹凤嗟身否，伤麟怨道穷。

今看两楹奠，当与梦时同。

帝王叹圣王，也算一段佳话!在儒家学派，能和孔子的影响力不相上下的，当属他的徒孙孟轲。孟子两千多年前的一段话，至今读来还令人脊背发凉！请看下一篇《唯民书生孟子舆》。